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然而，事到如今，但从数据上来说，一行人的速度别说优于常人了，甚至要更低于平均。
“嗯……好吧……仔细想想，好像也确实差不多是这样……”
说到这里，露尼西亚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全速前进只是一种存在于理论上的情况，而在实际的探险中，又有充分的条件能让这种“理论速度”无法成立。
对于露尼西亚一行人来说，这些“条件”意味着雪原行走的不便度，低温带来的消耗增加，时不时出现的冰裂隙、峡谷、古战场上人造的“奇观”，以及，肯定会出现的，天气的变化。噢，当然不是说晴天变成阴天，白天变成黑夜，而是突然出现的过强日晒、暴风雪、冰雹、雷暴、龙卷风和其他别的什么。
除了晚上之外，当天气出现恶化的征兆时，一行人也不得不马上在原地想办法开辟出休整用的场地——或者说，避难所——停歇到天气放晴为止。
这些花样百出，以至于让人觉得费解的极端天气究竟是如何产生的？这种事情没有人能做出解答，至少，眼下没有。以一行人的学识所能作出的猜测，无非是古时的大战彻底改变……或者也可以说，“摧毁”了这片大陆的气候，让其在保持着冰原景象的同时，又兼具了一些更加酷烈的成分。
而无论事实如何，这些糟糕的要素都大大减缓了一行人行进的速度，正如每一位冒险者都会在旅途中所遇上的那般。
一百六十公里，按照南边的常理来说，足以横跨两座大城市，称得上是不短的徒步旅行。
但也正因为如此，事情才格外显得让人沮丧。
两座大城市的面积——对于一个人来说足够宽广，可对于一片大陆来说，那又能代表什么呢？
而对于露尼西亚一行来说，这一百六十公里的旅途，也不过相当于是更多的冰原，更多的雪坑与峡谷，更多流星爆制造的环形山。
在一整片大陆的尺度上，用双脚所能丈量的距离，果然还是太短了。
更令人遗憾的是，终北文明，希柏里尔，它至少看起来并不是一个热衷于将终北大陆这片色块填满的国度，这意味着它们的痕迹会更加远离自己的边境，也就是说，更加远离露尼西亚一行人当前的所在地。
这场旅途的中场休息，何时会到来呢？
……
“不过，不觉得奇怪吗？”
在篝火旁，披着毯子、捧起热水杯的露尼西亚，突然抛出了这样的疑问。
“是说什么呢，露娜大人？”
“应该不是指今天的晚饭。”
“嗯，我是说，虽然这一路上一直能看到各种各样的战场。大概是战场。但是……”
黑发的圣武士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着。
“……好像，一直没有看到过尸体吧。”
真是相当的巧合，远在遥远极北的露尼西亚，在近似的时间里，与姆大陆上光辉神庭的某人，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尽管他们实际上是在讨论不同的事情。如此一来，即使能够得出答案，当然也会是不同的答案。
“没错，是这样的。露娜大人的观察很敏锐呢。”
艾拉点了点头。
“那，艾拉知道原因吗？”
“不……”
“本机也没有捕捉到类似的物体。合理推测，是在战后的时光中自然消耗掉了。”
“不合理的判断，答题机器人。”
艾拉本能般进行了毫不留情的反驳。
“原本冰原、雪原就是更容易保存尸体的环境，尸体会在低温脱水下变成干尸，会死在这里的肯定也不是一般人……一般生物，尸体应该会变得更容易保存才对。”
“还可以再加上极端气候，亲切的皎月，这白色的土地总有自己的办法去做到这些。”
“……但也不至于什么都留不下来。”
在这种时候被称作“亲切”到底算是什么，嘲讽吗？无论如何，艾拉看起来都被狠狠的噎了一下。
“嗯——不仅是人的，也没有其他生物的遗骸。”露尼西亚看起来则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又或者说，其实她能注意到，只是意识不到这其中的复杂性，“虽然不是很了解巫师，但如果有神话生物什么的，应该不会简单的被天气摧毁吧？”
很难想象，某些有着足矣匹敌魔法性质材料的肉体、强韧而巨大的生物，有可能会因为简单的天气原因而连尸体……甚至于骨骼都无法留下，这同样不合常理。
“像是之前那样，那么大阵仗的魔法痕迹，总不至于只是用来对抗一般目标的吧……？”
在对付和巫师——人类——同体积、同水平的生物时，相比起盲目提高破坏范围，增加法术的阵仗而言，肯定是增强精度与“点”层面的破坏力更加合算，反过来说，在某些其他时候，则会产生需要那种大规模法术的必要性。
例如说，大军之类的。
例如说，巨兽之类的？
“合理的推断。希柏里尔战争在本机的记录中并不存在，不像‘被遗忘的资讯’，更接近于‘并未掌握的资讯’，作为一场战争而言，谜团众多。”
艾希瑟琳最后又将问题抛给了未知。
当然，这依旧行之有效。小小的营地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就算是艾拉·赫珀，这种时候也连反唇相讥的兴致都没有。谁又会有呢？
在这片未知的大陆上，在这些未知之战争的遗迹之间？倘若盲目的出声，那沉默中的文明的遗留物，是否又会因此传出自己所根本不想听到的回答呢？
艾希瑟琳并不了解希柏里尔战争——这似乎并不应当让人感到意外，毕竟她又不是什么全知的问答机器，也看起来没有分裂自我的能力，对于似乎大部分时间都在南大陆，游荡，沉睡，做些让人琢磨不透的事情的她来说，想要同时出现在战火中的极北之地，或许也确实显得有那么一些异想天开。
又或者……
是因为其它谁都不知晓的原因呢？
……
自南向北。
自海岸向内陆。
自极点之外，向着极点的方位。
这就像是一场单纯的，在以运气作为筹码而进行的赌注。简单，又因此而难免的会让人觉得有些枯燥，只要不出现失误，就不会产生特别的意外，只要没有意外，自然也不会有更多的损失，无论是旅行用的设备，拖在身后的棺椁，还是说最重要的，另外二人的旅伴。
胜利的条件很简单，按照艾拉的说法，找到一处足够分量的聚居地。
失败的前景也很好预期。
在胜利之前，精神或者肉体先抵达极限，或者是出现了无可挽回的损失，这样就是彻底的失败。
而不知道该说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在旅途的第十天，常用而好用的便携暖炉在一场风暴中遗失后，露尼西亚一行人发现，周围的地形已经不再如同之前那般简单乏味，仅仅是纯白色的冰原了。
——直至此时，她们终于抵达了之前在极远方所眺望到的，平原彼岸的丘陵地带。
不像是常规印象中高耸的积雪之山，例如说缪兰德所在的坎瑟勒群峰。
从远方，或者类似于远方的、更加广阔的尺度来看，它们不过是恰好出现于平原尽头，颇让人感到“可爱”的连绵起伏，甚至并不存在可以称之为翻越难度的东西，看起来仅仅是给这片广袤到仿佛无穷无尽的冰原划出边界。
但对于露尼西亚一行人来说，这些小小的丘陵有着另一重意义。
“如果说——”
露尼西亚踮起脚尖，向着遥远的另一侧眺望着。
原本，她的视线仿佛并没有尽头。
只有那极远处的雾霭，标志着她双眼本身的极限，让超越那极限的地方变得模糊。
而如今，她的视线真正的有了尽头的所在——也就是那些并无特别之处的丘陵。
“如果说，翻过那里的话。”
她的指尖也同样向着那里伸去。
“是不是就意味着，会抵达一片新的地方呢？”
一直以来所未能找到的城市，是否就在那里呢？
第十六章 中程节点
在进入城市之前，翻越被大雪覆盖的丘陵地带也是在所难免。
这里和前往缪兰德的崎岖道路不同——后者不仅是有着些许开发的路途，同样还有着树木植被的存在，还能找到魔兽与动物的踪迹，旅途之余也能从周围获取食物与资源，而位于终北大陆的这片丘陵，则只是单纯裸露在平底之上的岩石起伏，上面几乎看不到任何生机的存在，即使是一片苔藓或是一截枯枝。
除此之外，道路的规格也完全不同。
在南方的冬季所能遇见的，无非是覆雪的山路，即使泥土因为受潮与低温的作用而有所改变，也没有脱离“正常”的范畴。
这里？这里则更像是在攀越那层覆盖在岩石和土壤上的冰壳。
丘陵和冰原不会有太大差距，在这片永久封冻的土地上，似乎无论走到哪里，迎接着人类的，都只是光滑、冰冷且坚硬的冰层而已。
丘陵的结构算不上复杂，高度也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本身平平无奇，但即使如此，对于一般的登山者而言，想要在短时间内从这里翻阅过去，不进行一番准备与规划的话，也终究是一件难事，倘若再加上一些意外因素的影响，说不定还会产生其他什么更加糟糕的后果。
“嗯——”
露尼西亚端详着眼前的岩壁。
没有被冰块和积雪覆盖，几乎完全垂直于地面的黑色岩壁，正在灰雾天幕之后阳光的映照下，散发出阵阵幽冷的光芒，仿佛那并非是岩石，而是金属，又或者与其周围的存在一般，是在严寒中锤炼出的冰之晶。
“直接爬过去？”
而后，露尼西亚拿出了很有自己风格的提案。
“本机可以拎着艾拉和露娜一起飞过去。”
艾希瑟琳则提出了另一种方案。毫无疑问，直接飞过去的话会更快一些，拥有空中机动性就是这样无法替代的优势。
“作为短途代步的话。”
艾拉也没有为此提出反对意见。
“虽然肯定是飞过去更快一些……”
反而是露尼西亚表现出了些许犹豫：“如果在半空中受到攻击的话，该怎么办呢？”
“本机会把两位丢出去。”
“这样子应对吗！”
听起来挂载的不像是乘客，而像是航空炸弹之类的东西。
“虽然本机的机动性，以常规标准来说是‘优秀’，但在增加两名乘客的情况下也无法保证能够进行足够有效的规避动作。具体情况视攻击的类型而定，也有容易规避的种类。”
“既然如此的话，我还是老老实实攀登好了。艾拉呢？”
“露娜大人是这样选择的话，就让艾希瑟琳自己在天上飞吧。”
“只是带一个人的话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哦？”
“……我也能攀爬的。”
“露娜的话另说，艾拉又该如何呢，用剑来爬山吗？”
理论上……并非不行，但用长剑还是太高难度了点。
腰间的长剑并没有因为被如此评论而进行抗议，仅仅是如往常一样，安静的沉眠于剑鞘内部，就仿佛那真的是一对人畜无害、稀松平常的剑刃一般。然而正因为知晓它们的性质，艾拉最后才会无奈的选择放弃这种想法，过于锐利的魔剑当然能如切入黄油和豆腐那般轻松插进岩壁内部，但不妨接着想象下去，这种剑只会亦如切入黄油和豆腐那般往下滑去，根本不可能用来制造落脚点。
剑的锋利度又不像附在上面的魔法，不存在随便调节的可能性。
况且，倘若不够锋利，又要如何被称作魔剑呢？
“所以，如何？艾拉小姐？”
“…………好吧，那你负责把我运过去。”
“当然，非常乐意，艾拉小姐。”
“但是，不能比露娜大人快太多。反正你也没有体力限制这种东西吧？抱着我保持飞行就行。”
“啊哈哈……”
“抱着吗？当然。”
艾希瑟琳弯下了腰——她胯部的机关部件彼此轻微的碰撞着，而在周遭的严寒里，那声音似乎也比平日更加响亮了几分——这不由得令露尼西亚和艾拉在意起她究竟在做些什么，而这轻巧的疑问并未持续太久。
黑色的机关右臂垂下来，搭在艾拉·赫珀的腿弯之后，另一只手则扶住了她的背脊，之后在以逆时针的方向发力，这样一来，艾拉那时常绷紧，沉浸在本能般戒备与紧张中的身体，便也顺势随之仰躺在了艾希瑟琳那金属组成的两臂之间。
“真是不比一颗荔枝更重的身体。在手中捧起月影，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啊，是公主抱呢。”
“什、什么啊这个姿势！就不能用更正常一点的吗！”
“本机的判断是，现在这样也很正常。”
也确实可以这么说，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只不过，如果艾拉想要让自己这趟不会持续很久的短途飞行之旅变得不那么危险或颠簸的话，她就必须再做一些其他准备，例如说“主动地”伸出胳膊，勾住艾希瑟琳的脖颈，再强迫自己把身体往艾希瑟琳的怀抱内缩一缩，诸如此类的。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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