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他既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能不能如愿以偿。
“哦,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赛斯汀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面具只会在自己最亲爱的后备面前短暂摘下,盟友尚且无法窥破她的真心,更何况是面前的猎物?
在尼基塔的眼里,只能看到一片冰霜。
“那么你的儿子呢?”
赛斯汀轻飘飘丢出的一句话,却让尼基塔在惊愕中猛地抬起头来,他的曈昽剧烈收缩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他这样的老狐狸而言,这种表情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脸上,然而他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克制住。
“布伦特·库里德尔是巡礼时被山贼所杀,实际上是被尼基塔·库里德尔差遣游猎部队暗杀,并嫁祸给根本不存在的山贼,你发现他有和你争夺权力的倾向,所以毫不犹豫痛下手了,不是吗?”
“……他暗中笼络了一批死士,准备谋杀我之后篡位。”
“所以你杀了他。”
尼基塔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了。
“我这是自保——我还要为诺萨维的百姓负责!”
“负责的意思是指,一察觉到‘遗产’们的行动就开始密会,策划从那里逃出来?”
赛斯汀冷笑了一声,指了指尼基塔的来向——他能一边说着自己要为百姓负责,一边毫不犹豫的带大部队直接放弃抵抗开始逃亡,这份厚颜连赛斯汀都觉得强大无比。
说到这里,尼基塔却仿佛被戳到了逆鳞一般,直接一反刚刚那副唯唯诺诺的态度,变得暴跳如雷:“我!就!是!诺!萨!维!!!只要我还在!诺萨维就不会!不会!永远不会灭亡!”
赛斯汀一时无言。
“我的祖辈!靠着战功从马里艾这片烂地上挖到一块好的!”他歇斯底里般的吼着,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建设!发展!才有了今天的诺萨维!库里德尔家才是诺萨维的根本!只有库里德尔家族认可的地方才算诺萨维的土地!只有库里德尔家族认可的人民!才能算是诺萨维的人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么,你的妻子呢?”
随着赛斯汀的一句话,尼基塔突然像是断了线一样的沉默不语,他弯下腰,双臂低垂,因为狂吼一番而散乱的头发也披落下去,看上去怪异可笑。
“你的妻子在四年前死于急病,为了求证,钢铁利维坦的人偶们不远万里前往她的故乡莱托尼,刨开她的坟茔,对骨骸进行检测——为了保证自己的秘密不被人知道,保证自己的力量不必与人分享,你还真是什么都做的出来啊,尼基塔·库里德尔。”
“……”
尼基塔依旧沉默不语。
他那一身华贵的金饰也在北风中一动不动,就像是被冻结住一般。
“为了不暴露根底,就算‘纳特亚的遗产’压到面前了也不为所动,假装自己是个无计可施的公子哥,匆忙出逃。那个亚历克西斯有几分本事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有没有‘逃亡’的必要,只有你自己清楚。”
“……”
金饰们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颤抖起来,在寒风里错乱般的抖动升腾着。
“接下来打算去哪?特威克?去找你同流合污的卡瑞达·冯·伊瓦诺夫阁下?”
“……您猜的真准。”
尼基塔的身体依旧保持着垂下的姿势,脑袋却不自然的抬起来,他的颈椎似乎直接折弯了超过一百度——他的脸上没有那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剩下的只是一种怪异的笑容,仿佛他的肌肉没有笑,他的脸皮却在不由自主的被无形的钩子向上挂起。
“你不打算再隐藏了?那份和伊瓦诺夫家族交易后得到的力量。”
“哦……我为什么要隐藏呢?”
无论尼基塔如何开口说话,他那带着怪异笑容的表情居然完全没有改变,他的嘴角像是被线缝在脸皮上,无论如何都不会下坠。
“这份感觉如此美妙,像是重获新生,我迫不及待的想让大家都体验一下,脱胎换骨,皮肉一新,舍弃所有烦恼,舍弃所有痛苦,我就是诺萨维的王,我就是诺萨维的人民,我在哪,我得人民就在哪,诺萨维荣光永存,诺萨维的人民永远与我同在。”
“……怪物。”
金色的单瞳闪耀着,赛斯汀已经知晓,眼前的这个东西已经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被称之为人类了。
诺萨维中所有死者的灵魂,此刻都聚集在他的胃袋里,被溶解消化、聚成一个不分彼此、由面容构成的骇人球体。
他吃掉了诺萨维死去的人民,以此来实现自己那份扭曲执念。
“你不也是怪物吗?”
“尼基塔”的头颅向下转去,头顶朝下,下颚朝上,接着机械般的抬起自己的右手,紧贴在自己的下巴上,而后朝着头顶的方向一抹——
他的面容便消失不见,原本属于脸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空洞。
不是血肉,不是色彩,不是剥去面皮削去颅骨,取代了他颜面的东西名为“虚无”。
融入影子的人形,趁着赛斯汀的注意力集中在“尼基塔”那里,一点点从赛斯汀的影子中爬了出来。
他的手中,阴影凝聚成刀刃,慢慢抵在赛斯汀惨白的脖颈上。
第四十二章 怪物们集结于此
就算是尼基塔·库里德尔伯爵本人,也完全不清楚这个从特威克来的影子武士究竟是什么底细。他唯一知道的事情就是这个人是卡瑞达·冯·伊瓦诺夫的亲信部下,并且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会完全听从自己差遣。
尼基塔根本看不透这个从来没有露出过真容的影子武士,别说他是男是女,甚至连他究竟是不是人类都不知道。他会完全服从尼基塔·库里德尔的命令,相应的,他也不会给出任何语言上的回答,他不提供建议,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按照约定的内容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也就是杀人。
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在意的必要,不是吗?
一把刀是不需要能够和主人聊天对答的,只要这把刀能杀人、够锐利,这就完全足矣。
只是从表面上判断的话,尼基塔觉得这个始终一片漆黑的人影应该和自己水平相当,如果正面对决而自己不用底牌的话,双方的胜负大约在五五之数——这种判断根本没参考价值,什么时候一个刺客的水平应该用“正面对决”来判断其水准了?
因此尼基塔对于这个影子武士足够信赖,他非常确信,对方可以轻轻松松割掉自己的脑袋。
他也非常确信,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位影子武士可以轻松割掉赛斯汀的脑袋。
当然,他已经没有思考这种事情的能力了。
影子武士同样并不在意。
他的任务从一开始就不是保护尼基塔·库里德尔的性命,他自己的死活由他自己负责,卡瑞达·冯·伊瓦诺夫大公从一开始就对于尼基塔不抱半点希望,对于融入阴影当中的影子武士来说,他这次来到诺萨维,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等待着赛斯汀出现在视野当中,等待着赛斯汀失去防备,等待着赛斯汀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尼基塔身上而无暇顾及其他。
届时,他将收取赛斯汀的性命。
这也同样是伊瓦诺夫大公的期望。
如果办不到的话——回去之后,掉了脑袋的就会是他本人。
如今,黑骑士的双眼正紧盯着尼基塔·库里德尔,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畸形之物身上,无论是她还是隐藏在暗中的钢铁利维坦人偶们,都无法发现,有一些比阴影更加漆黑的东西游弋在蚀日拖出的暗影中,尼基塔出逃的时候他未曾现身,尼基塔和赛斯汀对峙的时候他未曾现身,尼基塔掀开自己底牌的时候,他终于把握住了时机。
“尼基塔”欺骗了世。
他欺骗了自己在世界中的位置,欺骗了自己和赛斯汀之间的距离,就在谁都无法反应过来的刹那间,他已经不在他于旁人视觉中所在的位置,就像是隐蔽了自己的身形,而后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假象一般,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赛斯汀的身前,抬起手,置于赛斯汀眼前。
有什么东西在他空无一物的面孔中翻涌着,漆黑的空洞里像是有什么在酝酿。
他的手掌中裂开了一条肉缝,血肉上下开合,一只眼睛便于他的掌心睁开。
不规则的瞳孔中溢出血液,被那些肮脏血液沾染的皮肤和肌肉开始起泡、溃烂、散发出瘴气,作为汲取并酝酿着某种超凡邪祟之力的渠道,肮脏的事物过度积攒与手臂之中,最终成为这种带有剧毒和污染的“血液”。
膨胀着,无声的嘶鸣着,有什么东西汇聚在那里,有什么东西正从虚空的彼端,顺着某种无形联系传输至这里。
就像是树。
鼓掌的透明浑浊编织成齿轮,编织成杠杆和传送带,一个又一个嵌套、组合在一起,构成系统,构成整体,构成枝叶,构成主干,最终构成一棵贯穿星界与现实的巨树——有什么正从主干传递过来,挤开齿轮,挤开链条,在机械而冰冷的构造体之间挤开一条道路,即便那只是露珠般大小的事物。
嘀嗒。
表盘转动着,分针与时针又一次交错。
无貌的面孔上,并不存在的口器正咧开着,露出狂乱的笑容。
浑浊的眼球中,闪耀着妖异的紫光。
“混沌超频·人类定身术”。
作为附魔学派的无数法术之一,人类定身术对于那些技艺还不算高超的施法者而言,虽说有着诸多缺点,却依旧是一种好用的法术。原本身位一种规格不高的法术,人类定身术只要生效就能够让受术者完全无法行动,但人类定身术只能作用于人类,并且本身的超环效果只能增加受术对象的数量,无法强化法术本身,而人类定身术对于意志坚定者极难生效,因此到了高层次后,法师们普遍转而开发其他效果更强的法术,将人类定身术抛之脑后。
然而,这种法术尤其受到黑暗青睐。
受到黑暗诸王祝福的光芒压抑神经,侵蚀灵魂,混沌流淌于意志之间,轻而易举的便能够将思维防壁撕裂搅碎,任由法术麻痹神经,压抑意志。
倘若是受到上级眷属的祝福,意志将在对抗中变得被动,而倘若赐予祝福的是黑暗君王本尊——
人类之意志将绝对无法与其对抗。
毁灭性的魔法波动在手掌当中再次凝聚,足以将大厦压成石球的骇人扭曲一点点成型,那是不属于魔网魔法体系的一种,通过膜拜黑暗诸王获得的黑暗神术——并非重力,亦非压缩空间,那是一种更加纯粹的东西,纯粹而无形的“力”。
只要拥有纯粹的力量,无论是高楼还是舰船,无论是活物还是死体,都无法避免被压扁粉碎、被啃食殆尽的命运,今天的君王心情尚佳,哪怕祈求者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祂也愿意拿出如此赠礼,即便这赠礼无足轻重,不值一提,对于祈求者而言,却是穷极一生也无法获得、于现在至关重要的事物。
纯粹的力量凝聚、集结,神明般的视线凝聚在赛斯汀的头颅上。
与此同时,影子武士挥下了刀刃。
纯粹由阴影凝聚而成的刀刃不会反光,没有形体,这是极其单纯的杀人之物,它等同于影子武士本身,只要能够在目标身上划开口子,将刀刃插进血肉之间,影子武士就能顺着钻入目标的体内,从内部撕裂原本坚不可摧的肉体。
他屏息凝神,等的就是尼基塔发动攻击的这一刻!
无论赛斯汀后手如何,她的注意力都将在尼基塔的第一击后被吸引过去,被迫忽视自己这个可能存在的要素,再也没有什么更比这一刻更加适合发动攻击!
力量碾碎一切,刀刃切断生机——
“就这样吗?”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
左手握住尼基塔的手腕,右手捏住影子武士的头颅,无论那两张漆黑一片的面容上是否有表情,有的话又是怎样一副表情,赛斯汀的脸上依旧是一片冰冷,仿佛她现在不是在面对两名强敌的致命合击,而只是像之前一样在和尼基塔唠叨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啪——
轻微的响声之后,影子武士的脑袋被赛斯汀直接捏爆开来,像是一滩漆黑的墨汁,他躯体残余的部分在地上扭曲挣扎着,想要从实体再次化为阴影逃遁,然而在他付诸实践之前,赛斯汀的铁高跟已经将他的身体踩了个对穿,牢牢钉在地上。
“尼基塔”的手腕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旁,内里的骨头已经被捏成粉碎,赛斯汀再稍稍一用力,那层仅存的皮肉便也一同化作血沫,任由折断的手腕掉落在地,赛斯汀身上的暗影翻涌着,像是寻得鲜血的猎犬,它们扑到手腕上,几息之后,血肉便化作尘土,被北风吹散,再无痕迹留下。
“卡瑞达·冯·伊瓦诺夫的位置——这种事情你已经回答过了。他像你一样不躲不逃,大概正等着我上门讨债吧。”
化作漆黑空洞的面孔没有回应,作为换取力量的代价,尼基塔·库里德尔暂时失去了能够做出回应的理智。
那漆黑的空洞只是直直的面对着赛斯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因为忘记了诉说的方式而难以成言。
“身负傲慢者,无可魅惑,无可停滞,无可使其驻足。”
像是看穿了那理智枯竭的内心中有何所想,赛斯汀嘲弄般予以回应。
而后,狠狠捏碎了他空虚的头颅。
“去找你真正的主子要封赏吧。”
暗影翻涌着,贪食着尼基塔·库里德尔残缺的尸体,它们欢腾着,唯有暗影正中的赛斯汀沉默无言,只是轻轻握住了颈上的吊坠。
像是在为谁悼念着,只是无人能够倾听她唇边的言语。
……
“现在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纳特亚的遗产’已经压制了守军,正在逐渐掌控北区之外的其他城区。”
“那听起来不是很乐观。”
在狭窄的地下通道中摸索着,露尼西亚一边提着油灯,一边时不时需要弯腰低头,小心谨慎的从岩洞间通过。她并不算高,只是这岩洞有些地方实在过于低矮,连带着背在背后的剑柄都在通过时显得磕磕绊绊。
艾拉自告奋勇在前面带路,艾希瑟琳在队尾殿后,于是露尼西亚就被夹在了中间——身后的艾希瑟琳一直盯着自己,身前的艾拉明明没有在看自己,却始终有一股炙热的视线般的感觉从胸口传出,仿佛那作为契约的烙印也成为了艾拉的一种观测手段一样,两股视线叠在一起,露尼西亚觉得自己都快起鸡皮疙瘩了。
她们现在正顺着北区底下的地道网络摸索着,试图通过寻找这里犯罪分子留下的通道,直接从北区通往城外。
“这里看起来一个人都没有——不是说这里是诺萨维最大的犯罪中心吗?”
原本露尼西亚还对这些错综复杂的地道有所戒备,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些地道中完全没有自己一行之外的人类的气息,幽静而荒凉,就像是一片遗迹。
“原本盘踞在这里的人,都被钢铁利维坦的人偶杀光或是驱逐了。”艾拉的手掌拂过一侧的岩壁,“那些人偶似乎占领了一间地下酒馆作为据点。”
这倒是符合露尼西亚的记忆。
在她的回忆中,赛斯汀是个非常喜欢香烟和美酒的女性——不是美酒也无所谓,就算只是掺水的麦酒或者半温的啤酒她都能一醉方休,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只要有酒精就没问题,连防冻液也在狩猎范围之内。
而一回想起赛斯汀,她的心思便又不由得被拉回了城中的乱局上。
城内局面现在已经超越了露尼西亚的能力范围,她只能另寻办法。
“说起来,那个亚历克西斯……”
露尼西亚斟酌着用词,不知道该怎么去评论那位在木台上夸夸其谈、煽动难民的人物。光复祖国无法称之为不义,推翻贪官污吏的暴政自然是正义之举,然而他使用的却是那般下作手段,视人命如草芥,这一切都让露尼西亚满心怒火。
“那不是亚历克西斯。”
在前方带路的艾拉只是这样回应了一句。
“嗯?”
“那不是亚历克西斯·彭特利尔本人,只是他的无数影武者之一。掳走人类,掀开颅骨,挖掉大脑,换成他本人大脑的复制品以便容纳他灵魂的仿造物,用魔法和魔药改变面容与体型,灌注思想和逻辑——这样一来,一个全新的亚历克西斯就完成了。”
上一篇:斗罗:看我日记,她们疯狂开挂
下一篇:孤独摇滚,凉是我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