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少女会梦见弥赛亚吗? 第57章

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兄长大人能够离开家,真是太好了。

  ——最后需要死去的不是兄长,而是自己,真是太好了。

  “米莱亚姆,睁开眼睛吧。”

  一半的词语是怜悯的语气,另一半则是完全的残忍无情,两种截然矛盾的情感混杂之中,伊瓦诺夫大公伸出手去,强行撑开了米莱亚姆那愈发沉重、难以睁开的双眼,让他能够以朦胧的视线,最后再去打量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能听见,能听见有谁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下来的声音。

  能看见,能看见有谁从那石门中走入,那是并没有什么鲜明特色的女性轮廓,背着光,在已经失血过多而极端模糊的视线中根本不可辨认。

  即使如此,米莱亚姆的身体却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因为,只是一眼,哪怕如此模糊,他也依然能够认出那个身影的身份。

  ——那是他的母亲,温柔而善良,擅长唱歌和演奏钢琴,喜欢讲述星空童话的母亲。

  ——那是他的母亲,脸上只剩下空白一片,没有五官,没有凹凸,仿佛原本便不存在面容这一事物的母亲。

  ——不,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那不是他的母亲。

  ——那是在空无一人的王宫中弹奏钢琴的东西,那是用熟悉却根本没可能被自己搞错的声音唱着完全意义不明的歌曲的东西,那是语调尽可能模仿着常人印象中的温柔却反倒让人感觉毛骨悚然的东西,那不是母亲,哪怕轮廓模仿的再怎么相似,哪怕再怎么能让自己一眼就联想到那位温柔的母亲,那没有脸的事物也绝对不可能是自己的母亲。

  ——那是,什么东西?

  在视线的最后,米莱亚姆看到了,那仿佛是自己母亲的东西,与自己熟悉的父亲的身体,互相溶解着,互相混合着,血与肉与淋巴与骨骼与脏器与皮肤交织着交错着编成了一张仿佛人体一切颜色勾勒而成的网,它们缠绕在一起,它们融合在一起。

  它们,长出了一张没有面孔的脸。

  在那之后,他的意识下坠,下坠,坠入无可形容无可描绘的混沌之渊。

第二十六章 命运相遇之地(其之二)

  “这是咱们今天第几次料到王宫内的采光问题了?”

  “这个嘛……第三次吧。”

  从罗伊·冯·伊瓦诺夫手里接过酒瓶,克莱蒙特微笑着给自己斟满一杯。

  环境不是什么好环境——普奇利亚里随处可见的小酒馆而已,不管是职员、铁匠铺里的伙计、贫民窟里的赌徒还是赤红神庭的大牧师,都可以随时来这里喝上一杯。酒也不是什么好酒——不仅不是什么陈年精酿,甚至还掺了水,可以说从罗伊的行囊里随便拿出一瓶来都要比这里卖的最好的酒要正的多。

  不过,克莱蒙特不在意,罗伊当然也不在意,两三壶劣酒,配一碗马里艾本地的杂烩,呛人的香料与辣椒味,浓厚的红油,就算是掺了水的酒也足以驱赶严寒。再加上三四个、五六个这样那样的话题,谁便也都不会去在意那些小事了。

  “反正就……那样吧,我也不赞同对那王宫多做什么改修了,我离开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回去还希望是什么样。”

  “您是这么说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来就算个怕麻烦的人,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说?——我再倒一杯。”

  “您请。”

  “至于那旁厅,就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吧。”罗伊从克莱蒙特那又接过酒瓶,“也不能直接拆了……翻修一下?那地方翻修一下的工程和拆了重建有什么区别,不都一样吗。”

  “哦,您也是这么觉得?”

  “也……?什么叫也?”

  “那个旁厅。”

  “你去看过那旁厅了?有什么感觉不?”

  “烧的挺厉害。”克莱蒙特沉吟着,摇晃着手中的酒杯,“不过看得出来,在发生火灾之前,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不是。其他地方也不能说不好,气派归气派,只有那块地方风景尤其不错……别这么看我,虽然我离开那十年了,怎么说也在那一直住到成年为止,这点事情总没可能记不住的吧。”

  “这我也知道,您是成年后才离开特威克的。”

  “是吧……那你知道那里发生过什么咯?”

  “大概有所听闻,那怎么说也不算小事。”

  “呵呵……”罗伊摇头苦笑,把空酒瓶摆到一旁,又从桌下捡起个新的给自己倒满,“他们说我妈是死于火灾,你要是去打听的话,所有人都会这么说。”

  “……是的。”

  “这种鬼话我一点都不会信。”

  罗伊摇晃了下脑袋,接着说道:“包括我那个老爹,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经过调查,伊瓦诺夫夫人确实是死于火灾,真是不幸’,这种鬼话我怎么才会信呢,我当然是绝对没有可能信的,直到真相大白之前,我都没可能同意拆掉那里,我也只能用这种形式表达自己的悼念而已了。”

  “您的心意一定会让令堂感到欣慰的。”

  “行了,行了。”罗伊摆摆手,“倒是你怎么说,也不是我们家里的人,也不住在那房子里,最多不过是有什么事了去开个例会,怎么天天对那旧王宫如此感兴趣?”

  “这个嘛,不瞒您说。”克莱蒙特依旧微笑着,垂下眼睛,看着手中反复摇晃着的杯口,浑浊的酒液于油灯火光下晃动着,反射着黯淡的橘光,“古纳萨兰是个瑰丽而灿烂的国度,那些精巧无比的魔法造物,那些魔法知识,哪一个拿出来都能让当下的学者们写一篇又一篇的论文去研究分析……”

  虽然感觉奇怪,但罗伊并没有出生去打断:并不是每一个牧师都会认真对待神术体系与魔法体系之间的长久纷争,大多数也就一笑了之,不会对魔法师展现出过多敌意,然而一个有职业认证的大牧师,却在这里对一个真正属于魔网时期的魔法文明如此高谈阔论,总归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那些都不是吸引我的地方。”

  “是吗?”

  “几乎横跨了整个第五历,从蛮荒原始到世界顶端的悠久文明,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怎样的习俗,魔网这种东西让他们的历史变成了怎样的形状,他们如何看待世界,世界又是如何看待他们……或许那些浮空城的遗迹,那些法师塔的残骸都能够昭示这些,但如果让我自己去选择的话,我想大多数秘密可能都埋藏在那里。”

  “特威克。”

  “有着悠久历史,从纳萨兰王国的鼎盛到衰亡一直作为首都存在的特威克,有着永不陷落的白垩之壁‘艾鲁穆之墙’、落日余晖之厅‘格莱雯穆尔宫’的特威克,恐怕才是藏有最多属于古老王国秘密的地方。”

  “所以你那么在意那里?”

  “因为这就是我对于旧日秘闻的热爱。”

  ……

  …………

  ……………………

  “所以,这就是你对于旧日秘闻之热爱的表现形式?”

  罗伊·冯·伊瓦诺夫的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怒火和焦虑,而在他的正对面,克莱蒙特则依旧微笑着,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两年前与现在的差异仅有日期,而再也不包括其他任何东西。

  “您又是在说什么呢?”

  “变节,背叛,不战而降……这些就是你的热枕你的信仰给出的最终答案?回答我!”

  并没有预想中会出现的震怒,罗伊的声音更接近于略带嘶哑的低吼。没有后悔,没有困惑,没有难以置信,他完全接受了眼前这位共事于同一教会、偶尔会一起喝酒谈天的“朋友”背叛的事实,因此他不会因为任何事情改变自己的做法,仅仅是需要在那之前索取一个回答。

  “您所说的东西,无论哪一个都不存在。”

  红白相间的牧师袍上沾染着不少鲜血,其中没有一丝半点属于他自己,克莱蒙特的身上手上满是血腥味,而他的脸上却未能溅到哪怕一滴血,那种干净的笑容反倒更让人感到恐怖。

  “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罗伊皱着眉头,把手搭上腰间的剑柄。

  在他带兵攻入钢铁利维坦的据点,却发现那里几乎根本不存在守备力量,只剩下最后几名操作员摆弄着巨炮“朱庇特”,并且看上去准备直接将其过载发动最后一击的时候,他便已经感觉事情不对了——在那之后,很快便从城内方面传来了城墙沦陷的消息。“朱庇特”以自毁功率启动的一炮确实声势惊人,罗伊却并不觉得那一炮有能力真的轰开艾鲁穆之墙,这便更显得这一消息诡异而难以置信。

  当他带着手下军队、与劳伦霍特·霍华德一同往回赶的时候,却碰上了迎面走来的克莱蒙特。在这种情况下,无论罗伊这个人如何信任朋友,如何好说话,他都没有可能认为对方是“奋力冲杀从城内逃出、前来与罗伊一行汇合,准备鼎力相助”的。

  而当看到他身后那由骷髅、行尸和怨灵组成的军队之后,双方之间的敌意瞬间提高到了顶峰。

  “阁下真是产生了相当大的误会——我从一开始就是‘纳特亚的遗产’的成员,临时反水加入对方阵营,这种事情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从很早的时候,我就开始让手下的怨灵一个个对负责侧门开关的士兵进行附身夺舍,让怨灵们作为我的眼线和联络员散布于整个特威克内,阁下您前往拉夫凯大森林的情报也是这样传递出去的,最后的最后,则由我亲自来打开‘艾鲁穆之墙’的正门,迎接亚历克西斯阁下的进军。”

  “阁下!何必与他这种人——”

  罗伊·冯·伊瓦诺夫如同一个真正的上位者一般,伸手制止了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劳伦霍特,他重新将视线投向克莱蒙特那里。

  “你很了解我。”

  “这您倒是说的不假。”

  “那你应该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罗伊紧紧握住剑柄,用沉稳而缓慢的方式,将那柄缠绕着烈焰的长剑从鞘中抽出。

  “给我一个理由,你这么做的理由——让我方便给你写悼词。”

  闻言,克莱蒙特脸上的微笑也消失了。

  他手持漆黑无光的大剑,昂起下颚,用一种堪称轻蔑与鄙夷的视线望向罗伊。

  “——这柄剑的名字叫做‘背叛者之血’,纳萨兰王室的遗物之一,它的能力只用一行铭文写就,‘背叛使其锋锐’,倘若您愿意相信我的见解,那么我会告诉您,这并非是指‘做出背叛行为能够让这柄剑更加锋利’,而是‘饱尝背叛者的鲜血能够让这柄剑更加锋利’。

  我的名字是克莱蒙特,这是您知道的部分,而我的全名——克莱蒙特·埃法贝利尔,这则是您所不知道的部分。您大可不必在眼下卖弄自己的学识,这个姓氏的历史该由我自己来解说:我等一族乃是长久侍奉于纳萨兰王室的史官,以埃法贝利尔为姓氏之人,生来便有传承王朝历史的宿命,正如修赫贝利尔家族生而为将军或者士兵。

  霍华德、斯图亚特、斯托克、拜伦四家起初并非是历代传承的家系,却逐渐架空王室,掌握王国的财富和权力,魔网大崩溃后的王国一蹶不振,最终在内乱里分崩离析,那四家只控制住了现在叫做缪兰德的土地,而无力再进军马里艾地区,这座特威克城便成为了王室最后能够掌握的土地,兰门贝利尔家族御敌于边境,修赫贝利尔家族出征在外无力返回,纳萨兰王室便将守城的重任交托给伊瓦诺夫家族。”

  罗伊没有插话,只是手握剑柄,静静听着——提出这一要求的人是他,那么他便没有首先打断话题的权力,除非克莱蒙特·埃法贝利尔出尔反尔,先行偷袭,否则罗伊绝不会在对方的发言结束前施展暴力。他并不担心对方真的会在这近乎默认一对一决斗的场合下中止谈话来偷袭他,毕竟他看得出来,对方比他本人更加迫切的想要把事实托出。

  “当时的伊瓦诺夫家族掌管王家的入葬与守陵之责,他们的誓言和忠心没有遭到任何怀疑,然而在他们接手防务的三个月后,在一个大雪纷飞、昏暗无光的夜晚,一队叛军出其不意的攻占了特威克城,完全预料不到这次袭击的守军很快便被分化镇压,整座城市遭到占领,而率领这些叛军的甚至不是别人,就是时任伊瓦诺夫家族家主。

  守卫王宫的亲卫们死战不退,全部被杀,而那位莱斯沃德·伊瓦诺夫则带着一队士兵冲进格莱雯穆尔宫,在居住区俘虏了当时王室剩下的所有成员,包括末代国王帕提卡十一世,王妃,王妃的兄长以及国王的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除此之外,在王宫里任职的仆役、厨师也被一同带进正厅里,总共一百七十七人被迫聚集在那里。

  接下来我要说的内容,是由我可敬的家族同胞潜伏于附近,冒着极大风险所记录下来的。”

  克莱蒙特不屑的哼了一声,接着说道:

  “‘当时身处王宫中的人数,我每天都会核查确认,这是我作为史官应做的事情,在这种时候,任何细小的人员变动,都有可能和之后发生的某件事产生关联,因此我知道这天晚上在王宫内的总人数应当是一百七十八人。’

  ‘……除了我之外的一百七十七人都被聚集在主厅内,这里原本是用来举办宫廷舞会,以及国王发表演说的地方,现在却只有一百七十七位穿着睡衣的人被强迫聚集于此,其中包括了我所效忠的国王,他的亲属,以及他的仆人们,至于我本人,事发当时并不在居住区,于旁厅长廊内漫步思考让我躲过一劫,并有能力记录下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事情……’

  ‘叛徒莱斯沃德·伊瓦诺夫在所有人都被集中过来后,从他的副官手里结果一卷文书,紧接着,他开始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宣读那卷文书上的内容:’

  ‘‘……罪王帕提卡十一世,御国不力,生活奢靡,听信谗言,轻视功臣,纵容奸贼,致使悠悠古国衰落如此,我等……’’

  ‘那是一卷针对国王的罪状,不等那位叛徒念完,陛下便以超凡的勇气开口打断了他:’

  ‘‘别废话,直接说你想做什么就行,你这反贼。’’

  ‘‘给其他与我立场相近的人一个交代。’’

  ‘‘那么,我要与你决斗。如果我赢了,你就要死在这里,你手下的军队我不会追究,他们依然能为我所用。而如果你赢了,你才有权砍下我的脑袋,去给城外那些、国境内那些和你一样卑劣的鬣狗们交差。’’

  ‘陛下当时年事已高,却已然颇有实力,而叛徒莱斯沃德·伊瓦诺夫仅凭自己,至多不过和陛下不相上下。陛下将每一位贵族都会佩戴、能够施展强制决斗的宝石从颈上取下,准备抛向那位叛徒,但叛徒并没有如同一位拥有荣誉感的贵族般接受决斗,他在宝石发光、法术生效之前,便抢先从陛下腰间拔出他本人的弯刀,一刀刺进了陛下的腹部。’

  ‘很遗憾,陛下当时并未着甲,匆忙佩戴的武器也并非绑定于灵魂的魔法武器,那只是一并锐利无比的百锻弯刀,再加上叛徒本身的力量,这一击立即得手,让陛下受了无可挽回的致命伤。陛下伸出手,牢牢抓住莱斯沃德·伊瓦诺夫的手腕,一边吐血一边唾骂他:’

  ‘‘你这杂种,你没有任何荣誉感吗?’’

  ‘那个叛徒则根本没有在意,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抓着弯刀的刀柄,在陛下的腹部又搅动了几下,接着把弯刀拔出,又将陛下踢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周围那些陛下的家眷和仆人们才反应过来,男人们开始咒骂叛徒的无耻,女人们则尖叫和哭泣,无论他们怎么做,打算怎么做,手持长枪的叛军们都很快压制住了他们,看起来他们似乎早就与自己效忠的主子通过气,完全没有对这种可耻的行径表现出任何不满。’

  ‘在陛下跌倒在地之后,那位叛徒,莱斯沃德·伊瓦诺夫才慢慢回答道:’

  ‘‘……我不仅没有荣誉感,更不会遵守战争法。现在是您倒在这里,看来您很快也要咽气了,正好,您的这些亲戚,还有仆人,马上也要去陪您了。’’

  ‘接下来,他完全没有给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间,先是挥刀砍下了国王陛下的首级,接着便挥了挥手,那些叛军就随着他的命令一拥而上,开始用手里的武器对其余王室成员和仆从们进行屠杀。不仅是王妃、年老的家仆,连只有五岁的幼子都没有放过。这场屠仅仅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一百七十七人便无一幸存,他们在杀死所有人之后,又用了大约十分钟的时间,对地上的每一具尸体进行穿刺,确保没有假死和昏迷的人,血液流满了整个主厅的地面,就像是刚刚进行了一场为邪神举办的血祭。’

  ‘若是以忠诚来论,我应当立刻拔出武器,去与那叛徒决一死战,然而陛下交给我的任务是记录王国真实的历史,因此,我将这些残忍而毫无人道的景象详细记录下来,希望能够流传至后世,让所有人知晓叛徒的嘴脸,以及王国最后时刻的真实情况。’”

  “……”

  罗伊·冯·伊瓦诺夫面色阴沉。刚刚那漫长的叙述,尤其是最后那段详细而残酷的景象,更是让他觉得触目惊心。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改变,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那支并不算关系密切的队伍,也仅仅只是略有动摇,而没有任何一人有放下武器的打算。

  “所以……你想要表达什么,克莱蒙特?”

  “当年,您的祖上所做的事情,我也只不过谁照本宣科,原模原样的仿照了一遍,甚至还不包括其中最过分的部分。”

  “你是想说,你现在是在主持正义咯?”

  将家传的长剑举起,以剑尖指向眼前这位熟人的鼻尖,罗伊的声音变得比原先更加冷酷。

  “所有冠以伊瓦诺夫之名者,都应当为他们所享受的财富与地位付出相应的代价——您也不例外。”

  克莱蒙特·埃法贝利尔以同样的姿势举起漆黑无光的剑刃,亦是指向如今正与他对立的那位劲敌。

  “呸!”罗伊狠狠啐了一口,“我十八岁离开家,在穷困潦倒的马里艾边境鬼混,调查民情研究风土,为的就是甩开什么‘家族’给我安排的严严实实的人生,顺便让马里艾再次成为财富之地——现在你却要我为我见都没讲过的老祖宗赎罪,做你的梦去吧!”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

  ““那就厮杀吧!!!””

  剑尖指向剑尖,活人与死者的军势,亦随之对撞。

第二十七章 命运相遇之地(其之三)

  在听到炮声之后,露尼西亚一行人便开始全速赶路——虽然艾希瑟琳与艾拉·赫珀都有自己度一套的加速方法,不过倘若考虑到露尼西亚和“仲裁者”这两个拖油瓶的存在,便也只能和露尼西亚一同慢慢步行前进。原本倒也不至于如此,作为一个正经受训的圣武士,“召唤坐骑”自然是在她已知的法术范围之内,然而考虑到之后可能会发生的激战,她决定姑且还是不要把力量消耗在这方面上。

  “城内好像在冒烟的样子!”

  顺着露尼西亚的指尖望去,确实有滚滚黑烟正从特威克城区的方向冒出,简直就像是正在发生一场规模庞大的火灾。同样的黑烟也正从肉眼可见的区域内一个接着一个的升腾着,看上去不仅仅是首都城区在发生战斗,整个特威克境内如今都处于纷乱的战火之中,有什么东西直接将局势点燃,让事态变得急转直下,然而无论哪一处,那火光和硝烟的厚重都不及城墙之内,那缕缕黑烟仿佛不仅是升腾着,还在半空中纠缠交织着、浮现出一张张扭曲哀嚎的人面。

  从那里,传出一阵阵让露尼西亚作呕的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