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少女会梦见弥赛亚吗？ 第72章

　　“确实。所言极是。”

　　露莎微微一笑。

　　“我只是想再多了解了解，培养出那种少女的您，又究竟是怎样的人物。”

　　“……”

　　赛斯汀并没有回答。

　　她只是依然沉默着，转过身去，看向前方——透过屏幕，能看见的东西不外乎浓厚如水的毒云，那些深灰而近乎黑色的云雾几乎充塞了整个世界，被这样的风景所包裹，能感受到的东西不仅是危险，更是不安。

　　一种对于未知的不安。

　　一时间，一切又再一次沉寂下去，无人言语，无人应答，唯有属于机械的声音依旧嘎吱作响。低级的傀儡们沉浸于自己的工作中，能够对话的对象，仅仅只剩下“歌剧院”和“仲裁者”而已。

　　不仅未知，更应该感觉孤独。

　　这却是一种早已让人习惯了的东西。

　　“那么，先说好了。”

　　看不见那张冰冷的面孔，却能清楚地听见那冰冷的声音。

　　“你一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呵。”

　　轻声笑着，露莎明白了，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漆黑的战舰划破云海，深入，深入，直至这片未知空域的彼方。

　　……

　　“阿嚏！”

　　猛地打了个喷嚏，露尼西亚一脸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露娜大人！……没问题吗？”

　　这种神秘的举动弄得艾拉一下子神经紧张起来，不过很快便能判断出，露尼西亚确实是什么事情都没有——没有咳喘，没有继续打喷嚏，没有流鼻涕，仅仅是脸颊因为寒意而微微发红。

　　“不知道呢，难道说是谁在想念我吗？”

　　“那果然还是要注意一些——”

　　一边说着，艾拉一边用最快的步伐凑了上来，将手贴上露尼西亚的脑门。

　　“嗯……好像不热呢。”

　　“那个，艾拉。”

　　“嗯？怎么了吗露娜大人？”

　　露尼西亚忍不住叹了口气。

　　“戴着手套的时候，应该是没法测体温的吧？”

　　“唉、这个，好像是这样。”

　　艾拉愣了愣，而后才把视线投向自己的掌心——包裹在纤细手指上的，是由金属和皮革一同做成的手甲，隔着这种东西的情况下，连露尼西亚皮肤的光滑都感觉不到，更别说她额上的温度了。

　　“而且吧，现在这样可是很危——”

　　——险的唉。

　　本来应该是这么说，可话语刚吐出一半，剩下来的部分就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嚎叫。伴随着脚底一滑的小小意外，露尼西亚的身体变随着惯性向后仰去，想要维持平衡的努力反倒招致截然相反的后果，而当她想要伸手推开艾拉的时候，后者已经反过来一手拉住了她的领口。

　　当然，全身甲这点重量对于训练有的职业者来说不算问题，倘若把当事人换成脚底打滑的少女们，那情况又不一样了。

　　伴随着一阵堪称嘈杂吵闹的声响，两个人便这么一前一后的滚下山坡。

　　“唔哇！”

　　“唔——”

　　接着随着“咚！”的一声，一起撞在山坡下的树干上。

　　大约是因为那身重甲的缘故吧，这一声听起来真是格外的悦耳，简直就像是在敲钟似的。

　　“啊呀呀呀呀……”

　　“没、没事吧露娜大人？！”

　　“不，那个，没事是没事……”

　　躺在雪地上，把沾满全身的雪块一点点从身上掸下去，露尼西亚的表情看上去却足够窘迫，远不如她手头动作看上去那样的轻松自在——紧贴上来的美妙面孔，压在铠甲上的轻盈分量，被紧紧扣住的胸口，再加上，那一阵阵扑上自己面孔的温热气息，总觉得让人非常尴尬。

　　“那个……太近了……”

　　“唉？……啊！”

　　直到这时，艾拉·赫珀才像是从恍惚中反应过来一样，连忙从露尼西亚身上坐起，而后就这么保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飞速往后退去，这才让露尼西亚有机会重新坐起来，继续清理沾了自己一身的白雪。

　　“非常抱歉，露娜大人——”

　　“行啦，又没什么事——”

　　话音未落，却再一次卡在半路，没了后文。这一次不像刚刚，还有从上滚落到下的尖叫声伴随，缠绕在露尼西亚身上的，现在只有一阵让人尴尬的沉默而已，她忍不住把视线移开，免得自己又被艾拉那张红透了的脸庞搞的害羞起来。

　　——我到底在干什么呀……！

　　与害羞相伴的是不知所措，露尼西亚根本不明白，自己现在为什么会这样，既不清楚自己这份心情来自于何处，又不知道这份心情叫做什么，只是觉得很熟悉，又很温暖，连带着脸颊都一起红了起来。

　　艾拉则同样不敢再将视线投向露尼西亚，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发红发烫的脸颊，跌坐在雪地上，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热闹。”

　　将手搭在一旁的树干上，艾希瑟琳正悬浮在半空中，为山坡下下方的二人下了这样一个定论。

　　从罗伊·冯·伊瓦诺夫处拿到通行文件，接着又乘上公国军白送的马车，穿过特威克边缘的广阔荒野，再越过国境线所在的“潘特森树海”，紧接着阻挡在露尼西亚一行面前的，便是现在她们正视图翻越的“奈姆瑞思丘陵带”。只要通过这片丘陵地带，穿越这片夹在马里艾和缪兰德国境线之间的无人区，就能够抵达山巅上的城市缪兰德。

　　“唔哇，乱七八糟的。”

　　绕着原地转了一圈，露尼西亚一脸为难的上下打量着。

　　之前在诺萨维买的新盔甲，现在想想好像还穿了没多久，就已经成了如今这幅样子——胸甲周围的酸蚀和烧痕，以及那些细小的龟裂伤口还好说，用艾拉法术书里的“修复术”再加上些许打磨，看起来就和原先没什么区别，但“修复术”的能力毕竟还是有限的，对于彻底损毁的左半边臂甲，以及几乎完全破碎变形的腰腹部来说，“修复术”的作用便显得力不从心了，换句话说就是没有办法复原。

　　或许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对于现在的艾拉而言还有些困难。

　　“非常抱歉，露娜大人……”

　　“怎么了？……现在这样也能用啦，我才是，让艾拉来做这样的杂活，有些不好意思。”

　　露尼西亚无所谓的笑了笑，拍拍那些由她来修复的部分，让铠甲哗哗作响。

　　无法修复的部分最后用借来的甲片和革布缝缝补补，姑且做到了不漏风。至于防护性能，那种东西就完全没有考虑的价值了，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够谨慎，但露尼西亚觉得这一路上总归不会再遇上什么离谱的敌人，现在这样应该也算是绰绰有余……大概。

　　“如果说铠甲的话，艾希可能有点办法。”

　　“那是说……”

　　“但对于这种缺乏防护性能的残破盔甲没有意义，所以艾希决定先不提出这个方案。”

　　“那为什么之前不说啊！”

　　“一般来说，重甲的使用寿命不会低于一个巡回。”

　　“呃、啊哈哈……”

　　这下子露尼西亚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说到底，一般人怎么也不会只用六天就把一身价格不菲的新铠甲弄成半块废铁，这其中可有相当一部分责任要由露尼西亚本人承担。

　　从艾希瑟琳那张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除了偶尔会流露出的淡淡情感之外，大多数时候，那都是一张和露尼西亚相近而更加动人、缺乏表情的面孔，不过露尼西亚总觉得自己能理解她那些似乎并不存在，也根本不曾显露的情绪，比如说，现在应当是在“无奈”吧。

　　“啊、嗯，现在已经什么时候了来着？”

　　干咳两声之后，露尼西亚决定果断转移话题。

　　“时间……”

　　艾希瑟琳呆了呆，而后并没有给出答案。

　　“哎，艾希不知道吗？”

　　“名为艾希瑟琳的构装体对于‘时间’所能做出的判断，仅有‘自上一时间点至当下时间点过去了多久’，如果需要得知现在的时间的话——”

　　“就需要提出上一个具体的时间点？这也太麻烦了吧。”

　　“现在应当是午后四时左右，露娜大人。”

　　看上去什么都没做，即使如此，艾拉·赫珀还是一下子就报出了现在的大概时间，这让露尼西亚看上去颇为惊讶。

　　“从明暗程度的变化来判断出正午，再以正午为节点判断过去的时间……还有就是，体内训练出来的生物钟，之类的……”

　　“那可真是厉害啊。”

　　像是承受不了露尼西亚的目光一样，艾拉少许低下头，试着掩盖自己那再一次浮上红晕的面容。并不是称赞，只是普通寻常的一句感叹，即使如此也能让她感到欢欣雀跃，让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起来。

　　“既然已经这个时间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扎营的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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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正如各位所看到的，本人又开始更新了！

　　以及马娘真的很好玩。

第二章 翻越群山与树海（其之二）

　　现在这样的天空，对于露尼西亚来说，无疑是一种十分新奇的存在。

　　不管是中央圣堂中的天穹，还是大陆南方的天盖，它们或许在表现形式上有所不同，但终归能让人感觉到日月的交替，散发着光辉的日轮徐徐下落，而后月轮接替而上，为纯粹黑暗的大地镀上一层银芒，这种景象对于露尼西亚来说司空见惯，美丽，却又不会让露尼西亚发出感叹的声音。

　　作为神秘学象征的“日”与“月”，和被星球所环绕的“阳”、环绕着星球的“阴”，这二者之间有所联系，却又不完全相同，年幼的露尼西亚就这样看着它们，目视它们的光辉，目视它们从天穹上划过，伸着手指，去数那些散落在天顶的繁星，去数那些环绕月亮的碎片。

　　血月和蚀日，它们有着怎样的象征意义呢？这方面的事情露尼西亚并不清楚，也并没有想过去了解。覆盖在大陆南方的天幕，其上方的景色堪称诡异，但无论像是在滴血一样的月亮，亦或者像是一个巨大黑色空洞般的太阳，都没法给露尼西亚带来震撼，唯独那毫无星辰、空阔而幽邃的黑色天空，让她觉得浑身冰冷，让她因而产生退意。

　　而现在的这片天空呢？

　　和两者都不相同，高悬于所有人头顶之上的，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辰，只有看上去厚实到几乎如同固体、灰色且单调的云。

　　一个巡回看下来，露尼西亚从来没有在那片天空中看到任何变化。

　　繁星的闪烁？日月的交替？云海的翻腾？阴晴的转换？

　　全都是不存在的事物，这片天空仿佛停滞而凝固了的时间，存在于此，亘古不变，却又仅仅是存在于此，只是这样而已。

　　那片让人窒息的灰色仿佛连流动都不存在，悬挂于那里，作为天与地的分界线。露尼西亚并不知晓，那片灰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又是为何而出现，她所知道的，只有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她熟悉的天空，只有这一点罢了。哪怕伸出手去也捉不到星辰，哪怕拼尽全力的呼喊，声音也无法抵达高悬的银月之上，这里是一片被封锁的大地，用云，用灰色的事物，创造出既不会消散，也无法被翻越的墙壁。

　　“艾希——”

　　露尼西亚正用石头搭建起一个简单的火塘，像是要缓解那份独属于工作的沉闷一般，她试着呼唤那位机关少女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

　　公式化的回答，清冷而缺乏起伏的声线，这些都来自于那位几乎整个身体都化作机械的少女，像是为了方便行动，她已经将身上的透明罩袍脱在一旁，如今正用手指一根根的分割着木块，帮露尼西亚做着夜晚的准备。

　　“嘿咻——艾希知不知道，天空是什么时变成这样的呢？”

　　将地上的积雪清扫开，用石头围成一圈，地下再铺上一层，之后将干柴、枯草、枝杈等捡来的燃料放在一起，小心翼翼的堆成一座小山，这样一来就算是做好了最基本的准备。

　　“检索，并没有发现相关的数据。从已有的断层数据中可得知，虽然无法判断这些污染物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但它们应当是在第五历末尾左右的时间完全笼罩天空。”

　　“那还真是遥远呢。”

　　仔细听听的话，她们不仅面容相近，连声音中都有着几分相似之处，如果露尼西亚和艾希瑟琳站在一起的话，毫无疑问，绝对会有人认为她们是姐妹关系。

　　露尼西亚是姐姐，艾希瑟琳则是妹妹。

　　当然，也有的时候会反过来。

　　比方说，那个血月照耀的废墟上，艾希瑟琳第一次站在露尼西亚身前的时候，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可靠，就算说她是姐姐，也没有人会反对。

　　奇妙而微妙的关系，就像是手拉着手的圆舞。

　　“第五历，嗯……那已经是六百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啊。”

　　一边感慨，一边将艾希瑟琳递过来的木料放在一边，于清空了积雪的平地上堆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小金字塔：制作晚饭所需要的柴火已经在火塘里了，剩下来的则是为了度过漫漫长夜而进行的准备。

　　原本，对于露尼西亚、艾拉这样的人来说，经过“冒险者课程”的漫长调养，她们的体质已经能够轻松抵御一般程度上，也就是零下十度左右的寒冷，四十度左右的高温和零下十度左右的低温，都是她们仅仅着甲的情况下能够承受的温度。然而，现在的奈姆瑞思丘陵带笼罩在寒潮中，夜晚的温度已经低过零下二十度，如果不生火取暖的话，紧靠防御力出众却并不耐寒的盔甲，就算是冒险者也很难度过漫长的冬夜。

　　仅仅披上御寒的披风是不够的，就算戴上兜帽，钻进缝隙中的寒风也会让耳廓与面颊略感疼痛，运转起魔力和神圣的能量，亦或者让充斥血肉间的生命力膨胀起来，这样的手法也能够减轻寒冷，却终究会让人更加疲惫。

　　环境是和魔物同样棘手的敌人，每个人都该把这种教诲铭记在心。

　　做好篝火的准备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则是在这个小小的营地边上，围起一片小小的隔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