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式逸闻机关
一边说着，露尼西亚一边向艾拉伸出手，示意她与自己一同坐上马背，而艾希瑟琳则很自觉的让肩后打开，从机械结构间的空腔中构筑起喷气式飞行器——看起来她这次想试试看不同的飞行方式。
“可以让我来骑马，露娜大人只要坐在前面或者后面就……”
“之前在马里艾的时候，是艾拉骑马去找那位‘歌剧院’小姐的吧？所以这次就换我来啦，偶尔也让我展示一下自己的骑乘技术？”
“……那就听露娜大人的安排了。”
就在三人互相交谈的时候，周围商店里的人们也因为好奇而投来视线。法师没有这样的能力，而那种充满神圣感的效应，说明使用者是一位和教会相关的人士，并且很可能是一位圣武士，这对于很少见到圣武士的北区居民来说也算是稀罕景象了。
露尼西亚的骑术不算精湛，只能说还算过得去：中央圣堂的确大到可以塞进一个马场，但很显然并不足以用来把骑术练到炉火纯青。如果露尼西亚骑的是一匹普通战马的话，她大概就会表现的勉勉强强，说不定还会出些小问题，不过她现在骑乘的毕竟是神术召唤出的坐骑，不仅智力优秀，还能与露尼西亚在心灵上进行沟通，导致她现在看上去比最专业的骑手都要不遑多让。
从空轨列车的阿贝托空港站，一直骑到阿贝托空港本身，并没有花去太长时间，只不过其结果并不让人满意……或者说，让人很难满意。
“……从缪兰德到泽尔哈尔的飞空艇？这条线确实还有。”
“确实还有。”
“到新阿卡姆，乐园岛，法利奴或者莱托尼都行，但是这个时间不太巧。”
接待处工作人员的话语让露尼西亚愣了愣。
“不太巧，是说？”
将目光投向提问的艾拉·赫珀，接待员点点头：“虽然航线还保留着，但今天、明天和后天没有任何航班出发，如果各位想要乘飞空艇前往泽尔哈尔，那么最早也要等到大后天午后二时，那时候才有航班起飞。”
“那可以问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吗？”
“因为后天是缪兰德的建国纪念日。”
这个问题倒是难不住接待员，看起来并非什么秘密：“包括驾驶员和舰长在内，乘务组的员工到后天为止都在休假，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只有保洁人员和维护工人，就算是他们，在后天也得放一天假，如果各位是后天才来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里大门紧闭，连我都不在这里了。”
“建国纪念日……但如果是建国纪念日的话，空港的使用率不应该会增加吗？要考虑到从外国乘坐飞空艇前来这里的游客吧？”
“您太高看飞空艇了。”
面对艾拉的提问，接待员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话由我来说可能不太合适，但现在的飞空艇运输业早就不像很久以前那样繁荣了，现在的飞空艇，技术倒是一直在提高，但技术提高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环境恶化的速度，现在不是资历过硬的舰长，不开强度够高的飞空艇，谁还敢上天？
不仅没什么人会特意坐飞空艇从国外赶来，还要考虑到纪念日其间不能出什么安全问题，要是真的运气不好，在这三天里有飞空艇坠毁了，损失且不谈，元老院不得为此吵上天了？要不是国家财政还兜得住，飞空艇航线本身也还有存在必要，说不定这个空港都得关门了。”
“现在没有飞空艇坐”算是坏消息，“三天之后还有飞空艇坐”属于好消息，总的来说，虽然今天白跑了一趟，但好歹对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有了着落。
只不过，露尼西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第十七章 灰色的天空下
“她们那边的进展，会顺利吗？”
将墙上的图钉一一取下，再将地图重新卷好，劳伦霍特·霍华德看上去一脸疲惫，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和罗伊·冯·伊瓦诺夫搭着话。相比起两个人一同沉默不语，闭目养神，他们还是觉得聊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更加能让人放松。
“还能不顺利的？”
“不好说吧。”
“哪有什么不好说的，这边再怎么不顺利，她们在缪兰德都不会有什么不顺利。”
“您这么肯定？”
“当然。”
“您真的这么肯定？”
“当然，当然，这问题至于问两遍吗？”
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准备下一场会议的展开，小劳伦霍特一边忍不住瞥了罗伊两眼，后者看起来依然不觉得自己的看法哪里有问题。
“我想还是有必要的。”
“缪兰德是姆大陆东南的空运中心，阿贝托空港和劳伦霍特空港几乎能负担整个安达-布伦山脉以东的飞空艇进出，去这种地方还能遇上什么问题，她们只不过是要乘着飞艇回家而已，又不像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还得继续和‘纳特亚的遗产’对峙。”
听到“阿贝托空港”的时候，小劳伦霍特还没什么反应，听到“劳伦霍特空港”的时候，他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大少爷。”
“这称呼有够难听的。”
“您真的是缪兰德人吗？”
“我一生中大概有三年时间在缪兰德度过，叫缪兰德人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那您知道，我家是为什么会被赶出缪兰德的不？”
“这还真不知道。”
罗伊愣了愣，选择如实回答。
“劳伦霍特空港原本可不叫什么劳伦霍特空港，那地方原本叫佘谢尔空港，是个待出售的私营空港——只要用一小笔钱就能买下来，还附赠一堆飞空艇，便宜到等于白送，唯一的问题是买主要负责偿还佘谢尔空港背负的债务。我的曾曾祖父——也就是我父亲的曾祖父——叫做劳伦霍特·德·霍华德……”
“您这一家还真喜欢这名字。”
“别打岔。”
“行，您继续。”
“……总归就是，我的祖父也想你这么认为，缪兰德这地方，想要扭转一个空港的经营状况还不是易如反掌吗，上一任老板失败了肯定是他能力太次，于是就抱着这种心态，把佘谢尔空港买了下来。”
“然后他经营成功，空港生意兴隆，却遭到亲戚嫉恨，把你们一家用阴谋踢了出来？”
“您这是小说看多了。”
“确实看的不少。”
“那我得跟您说，实际上发生的事情是，佘谢尔空港改名为劳伦霍特空港后，因为经营不善，那位劳伦霍特·德·霍华德不得不挪用其他地方的资金去填补空港债务，最后也因此被赶出缪兰德，再后来，听说劳伦霍特空港就被元老院充公了，听说最近要改建成展览馆，只留下阿贝托空港……反正不管怎么说，缪兰德的空运业现在也是一塌糊涂。”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您当真不知道？”
“说实话，报纸上不常写这个。”
“您就靠报纸来了解缪兰德实事的？——《每日缪兰德》和《山城报》的主编都很讨厌空运业。”
“那他们应该大力发稿来败坏空运业名声才是。”
“他们的态度更像是无关心。”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现在飞空艇要上天，面临的问题可比几百年前多多了……您大概没坐过飞空艇。”
“没有，我不太需要出远门，最多不过是马里艾和缪兰德之间往返。”
“那您觉得……”
小劳伦霍特顿了顿，接着说道：
“……现在飞空艇想要升天，首先会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
“现在飞空艇想要升天，首先会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听到艾拉的问题，露尼西亚稍微思索了一番，接着将视线再一次投向天空。
那里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
在缪兰德能看见的天空，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即使这里的空气要比城外清新几分，天空的色彩也不会为之产生改变，依旧是浓重欲滴的深灰。在这片灰色云雾的衬托下，似乎就连马里艾地区的黑色太阳都显得更加令人能够接受，至少，那是一片有着色彩的事物。
不像现在垂挂在头顶的事物，仿佛被洗掉了一切色彩的相片。
“大概是……能见度吧？”
“能见度，还有腐蚀性，这些都是和那片云层无法分割的要素。”
灰马行进的十分平稳，这种超自然的马匹不会做任何露尼西亚不希望它做的事情，也不会随便改变自己的速度和力道，即使作为公共交通工具的巨大机关车从一旁驶过也一样，骑在它的背上就如同行走于地面一般，这也让三人有非常充裕的精力去交谈。
“那是具有强烈毒性的气体——某种力量让它们保持着一定的高度，而非因为其质量沉降，这导致了上方灰色云层的产生，也防止了地面被那些气体淹没。”
艾希瑟琳在一旁如此补充道。
“所以，首先需要舰长和乘务组有丰富的经验，降低对不可靠导航系统的依赖性，能够保证在低能见度下不会迷失方向，其次要保证飞空艇本身的质量，避免在飞行中因为被腐蚀而导致坠毁……除此之外的话……”
艾拉也同样将目光投向上方，投向那片阳光与视线皆不可穿透的灰色天幕。
“空岛遗迹随着气流的变化而出没无常，从可以分析路线的事物变成毫无规律的暗礁，常暗的环境带来混乱，干扰正常的判断，据说还有其他什么东西出没在那片灰色的云海中，没有人能活着传达关于其正体的情报，有人说是黑暗诸王，有人说是龙的尸骸……不管怎么说，现在的那片天空都显得太过严苛了。”
“……”
露尼西亚一时间沉默不语。
她的眉头微皱着——其原因却并非是眼前所发生的事情，飞空艇的行驶变得困难，空运业衰退，这些和她的旅途都没有关系，她只需要在这里安心度过三天，尽情的花掉她的旅费，就能在喜悦中迎来前往泽尔哈尔的飞空艇，给一切画上句号——她只是在为和她看起来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而感到苦闷。
“天空……被夺走了啊。”
“嗯。”
艾拉简短的回应着，艾希瑟琳则没有出声。她的视线透过云层，似乎看到了什么，却终究没有对身旁的旅伴说出口，像是保持现状就挺好一般。
天空被夺走了，被谁夺走了呢？这个问题谁都答不上来，或许不是谁夺去了这片天空，只是人类也好，或者说泛指的类人种也好，没有谁去夺取这片天空，只是自己将这片天空拱手相让，送给了自己所不知晓，所不明白的事物。
这个世界充满了或是这样或是那样的恶意，这也不过是诸多恶意中的一环——她还是没有实感，街边的小卖部里，孩童正举着益智玩具，向看店的父亲抱怨这东西如何恼人，正在改建中的平房附近，工人拿着煎饼和烤土豆，享用他们在这时应当享有的午餐，为接下来的工作积蓄体力，闲来无事的人在矮桌上打牌，在望向骑马路过的一行人，观察这些如今还会往来于空港交通线上的人们似乎成了他们的乐趣。
再看向远方，朦胧的空气中，有高楼屹立，有列车驶过，有飞毯悬浮，微弱的阳光下，镶嵌在高楼上的那些玻璃板闪闪发光，像是取代了已经从夜晚天空中消失的那些星辰，那是在马里艾的乡下所见不到的东西，水车渠的郊野树木丛生却又荒凉恐怖，在这里所能看到的则只有繁华，只有像是太阳般耀眼的事物。
即使那是黄昏中的太阳，也无法改变其洒在露尼西亚身上的温度，只是看到那片景象，她便意识不到这个世界的本貌，就像她在花园里所感受到的，就像她在养父，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在她尊敬且喜爱的师长身上感受到的。
天空被夺走了——既不是轻飘飘的话语，却又没有被注入多少实感。
就像现在的她自己一样。
沉默的现状依然在持续，三个人都不是什么长于言辞的类型，一个一生中交谈过的人数恐怕还不到三位数，一个全心全意扑在露尼西亚身上，对别人则难免有所疏远和敌意，一个干脆是不知多久都和人类没有接触，如同被诅咒一般漫游在名为孤独的荒野上的人偶，在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现在，露尼西亚闭口不言，剩下的两人自然也就选择保持沉默。
“……去买点东西吧。”
率先开口的，却是艾希瑟琳。
音调依然缺乏起伏，表情依然平淡无波。
“艾希？”
“露娜的铠甲有缺损，去换一件，或者修补一下，除此之外，露娜和艾拉不像艾希一样，就算无需进食也能摄取能量，现在时间快到对于人类而言吃午饭的时间了——距离飞空艇出发还有三天，以午餐作为开始，体验一下这三天中缪兰德的一切，如何？”
“也……挺好的？不如说，好像也只能这样……”
露尼西亚的声音有些犹豫，不过她并没有反对这一提案，正如她所说的，就算艾希瑟琳不提出来，她大概也会这么做。
“相比起‘只能这样’这种说法，艾希还是希望露娜能更加享受一些。”
“艾希……”
“嗯？”
“你最近是不是……”
露尼西亚沉吟着，像是想不好下半句该怎么表述。
“有些奇怪？”
“对对，就是这个——哎？”
结果还是艾拉帮忙接上了下半句话。
“露娜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意思没错啦……就是这么说出来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好像也没有哪里不对。”
既然当事人艾希瑟琳自己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那就当一切正常好了。
“她在城门前就这样了。”
“总之就是，最近发生什么了吗？”
望着一脸关切、略带疑惑的露尼西亚，艾希瑟琳看上去和之前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的说道：“……可能是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回想起来了什么。艾希还在对心智进行整理归档，目前还没有发现其中多出来了什么，等什么时候搞清楚了，艾希再告诉露娜和艾拉。”
“好吧。”
“或许是因为什么契机……”
艾拉思考了一番，而后竖起食指。
“在大门口。”
“在大门口的时候？奥菲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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